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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67.第六十七章一語盡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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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 一語盡破

“你哥這死東西,臨走又跑去朝你小姨借了五百塊錢。現在她可有理了。一見我就開罵。罵你哥,說他窩囊廢,連個媳婦都留不住。罵就罵吧,他也是是活該。罵我,我也可以不跟她一般見識。可現在連你三姐也罵上了,說她是破鞋,不知道懷了誰的種,才跟一個老男人跑了。真氣得我恨不能撕爛她的嘴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不把錢還上再說呢?”

“孩子,哪那麽簡單?蓋房子的錢還沒還清,你哥鬧騰著結婚又花了萬把塊。這還是明裏的。再加上你哥偷偷摸摸借的那些糊塗賬,唉,我都不敢跟你爸提。我只能緊省慢省,還一點少一點了。你大姨死了,現在這裏就只剩我們姐妹倆,她還這樣六親不認,薄情寡義。她要罵就讓她罵去吧,早晚罵爛了那張嘴就消停了。反正我不欠她什麽,沒什麽好害怕的。”

自母親和小姨鬧翻後,木沙就沒去過他們家裏,也沒怎麽見他們。偶爾在路上遇著了,也扭頭別過,未必被她發現。倒確有一次,小姨氣勢洶洶地追到家裏來,似要大幹一場。木沙聞聲走出來,她也就低聲嘀咕了什麽,就走了。

在這場姐妹之戰中,木沙當然沒站在小姨那邊,但她也沒站在母親這邊。母親雖然委屈,但也不是完全的無可指摘。木沙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,慢慢的吸取了血肉親情的涼薄。

涼薄,這真是情緒感知中的光速度,瞬間就能把人遣送到世界的邊緣。

禿頂班主任站在講臺上,滿面紅光,得意洋洋,似乎準備宣布什麽天大的好消息。

“有些人啊,天分不夠高,學習又不認真,成績不夠好,卻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,把責任全推在別人身上。又怪學校不好了,又嫌老師水平不高了,非嚷嚷著轉學。後來呢?轉學了,如願了。可結果呢,叫人家給侮辱了。真是,鬧得臉也丟了,學也上不成了。瞎折騰個什麽勁兒?我奉勸你們那些有轉學念頭的人,馬上就初三了,與其去一個新學校適應不過來,叫人欺負,不如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,給我把心態放正了,好好學習,迎接中考……”

臺下鴉雀無聲,木沙明顯覺得這老師話中有話,而且不是好話,卻用這樣的姿態說出來,不叫人討厭都難。

特意回答她疑問似的,蕭蕭湊到她耳邊,悄聲說:“你知道老班這是說誰嗎?沈瀾被人強奸了。”

木沙腦袋傾刻被閃電劃過,瞬間又被黑暗湮滅,那些黑雲團團地凝成強奸二字,如魔鬼般狂笑著撕裂了她的記憶。

有小夥伴壓在她身上是為什麽?木扁好像在她面前光著過身子又是為什麽?突然進門,辛父尷尬而迅疾地從母親身上翻身躺倒又為什麽?

木沙被一剎那閃現的模糊印象驚得目瞪口呆。旁邊,蕭蕭又補充說道:“我猜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。這幾天有人看到馮雲總一個人悄悄躲到樓頂上抽煙。他估計也知道了,傷心死了。”

蕭蕭哇,我並不想要知道這麽多。木沙在心裏喊道,然而什麽也說不出來。

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講臺上仍舊滔滔不絕的人,此前的厭惡變成仇恨和恐懼。無論如何,他不該提這種事情,哪怕是暗示,更不該對這麽多學生提及,最不該以那樣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提及。這樣的人,怎麽有資格成為老師?

然而木沙或許已經失去了責難人的資格。她這樣不愛說人壞話,原本就是事出有因,自身的不堪已經超越了聽聞之和,還有什麽事情可大驚小怪,還有什麽臉面來以訛傳訛呢?

只是這些記憶的碎片比起眼前的風言風語,更顯得朦朧不明,更難以證實。

木沙深吸一口氣,穩穩思慮,阻止住心中的天塌地陷。而自此一片疑雲便盤桓其間,每有陽光透落,便趕來遮擋。心中的黑屋子也因此沈了幾分。

四月夢碎,五月驚魂,年輕的心在六月的艷陽裏暫時遺忘了傷疤,借以撈取歲月的笑容。

“你與其住旅館,不如跟我去我家吧。我家裏種的西瓜估計快熟了,到時候帶你去地裏摘啊。”

“行啊。只要不嫌給你家裏人添麻煩,我就去啊。”

“那有什麽可麻煩的。”

從公交車上下來,正欲尋去鎮上的客運車時,一輛面包車轉到她們面前,正是小學村上幾個學生的包車。這正好,到了那裏,就是走也能走到家了,而且這車相比客運車,似乎也更符合蕭蕭的情況。

下了面包車,剛走出幾步,一個男人騎摩托停在她們身邊,“你是木沙吧,你這是要回家?來,上來,我載你們一程。我剛從鎮上辦事回來。”

面對著這樣的好運氣,木沙真不知該怎麽說。莫非蕭蕭是顆福星,她以前一個人的時候怎麽沒有這樣的好運氣。

道過謝後,木沙便在男人身後坐下來,蕭蕭坐在她身後。剛上車的那一瞬間,木沙腦海裏倏忽閃過一些奇怪的念頭,她似乎覺得蕭蕭冰清玉潔,應該離村裏這些臭男人遠些,而自己,倒驀然有了一種破罐子破摔、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所謂氣概來。

到了家裏,墻根的菜筐裏放著些品相不好,有些軟爛的蟠桃,是鄰居送過來的。

說不清出於什麽心理,也許又只是一時口渴,木沙便拎了簸箕,蹲在那裏,一口氣往肚裏塞了二十幾個爛桃子。

正吃完洗好手,鄰居阿姨來了。“喲,木沙回來了,還帶了同學回來,瞧這小姑娘水靈的,比我家的桃子還好看。我下午正要去地裏再摘一些桃子去賣呢。要不你們跟著我去吧。那樹上長得好,你們想摘哪個摘哪個,想吃多少有多少。怎麽樣,去不去?”

木沙本想拒絕,這個母親讓叫的嫂子雖然隔著墻給她們送過一回雞蛋,木沙卻不認為他們的關系好到可以上人家地裏去“大鬧蟠桃園”的。在村裏上學時,見過他們夫妻兩個吵架,她拉著小車一邊走一邊哭哭啼啼、破口大罵的場景。對於這樣的厲害人物,木沙一向是敬而遠之的。

不過,帶蕭蕭回家一趟,不就是為了讓她體驗一番地裏的野趣嗎?想到此,她便應了下來。

嫂子把她們帶到地裏,“喏,這就到了。你看桃子多吧,隨便摘,隨便吃。我也不守著你們了,趕天黑我還得摘出一車桃子來呢。總之你們別客氣,吃好了自個兒回家,只一點,你們要吃拉了肚,可別來埋怨我。”

說笑間,嫂子已向桃樹林深處走去。

這一林的桃子委實可愛。枝壯葉綠,碩果累累。木沙不禁想起以前家裏梨壓枝頭,臥地可吃的盛景,只嘆在果農的眼裏,只有豐收是不夠的,要變成厚實的票子握在手裏,才值得真正的喜上眉梢。

蕭蕭不是果農,也不是果農的孩子。你看她一張白白的小臉,興奮得透紅,真是人比桃艷。

她們不是猴子,木沙在家時已經吃撐,蕭蕭又不是大胃王,所以驚嘆了半天,總共也沒吃了五個桃子。

興盡而返,木沙走在路上,不由得感嘆道:“漂亮真好啊。你看你,這一天給我帶來多少好運氣。”

“你說什麽呀?是他們人好,對你也好。嗯,沒想到農村人這麽善良,要不將來我嫁個農村老公算了。”

木沙笑而不答。有時候,你卻也能覺出他們的好來。可是看看那剛修了一年就壓得大坑小窪的公路吧,再看看路邊那如喪家之犬的綠植吧。這還是一眼可見的。要長久地生活其間,你才能了徹他們的好與不好。

第二天,木沙把蕭蕭帶到瓜地裏。辛父在地裏走來走去,看見中意的就上去伸手敲敲。最後擇定三個摘下放在田邊:一個叫木沙剖來吃,一個叫她去送給木葉,一個叫她帶回學校。

蕭蕭一開始歡喜得大呼小叫,後來幹脆一屁股坐在地裏,懷裏抱著一個大西瓜不動了。她的臉上是孩子般天真無辜的笑容。六月初的陽光照在她光潔的皮膚上,一切仿佛大地的初始,見之讓人不覺恍惚。

作為一個醜八怪,對美麗羨慕的同時,也難免共生一些陰暗的嫉妒仇視心理。正是那一刻的蕭蕭,讓木沙明白,有些美麗無需羨慕、更不會叫人嫉妒仇恨。它生來似乎只有一個作用,就是叫人心無雜念地去欣賞去愛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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